我国关于侵犯财产法益的学说及缺陷（十）
作者： 访问次数：142 时间：2021/07/10
第三，毫无疑问，根据《刑法》第2条与第13条的规定，刑法应当保护财产所有权。但是，为了保护财产所有权，首先必须保护对财物的占有本身。如果只是保护所有权本身，反而不利于保护所有权。这是因为，对于所有人来说，虽然占有本身并不是最终目的，但“它是所有人行使对财产的其他权利的前提，没有这个前提，便无所谓使用、收益和处分。”另一方面，“作为所有权的一项权能，占有可以通过一定方式转移给非所有人 当占有依法律规定或所有人的意思与所有人相分离时，非所有人获得的是相对独立的占有权，这种占有又称他主的合法占有。”他主的合法占有，也并不是“单纯占有为目的，也是为了使用、收益。所以，无论是对所有人本人而音，还是对非所有人而言，占有都是实现其他权能的前提。既然如此，对占有本身就必须进行保护。
然而，为了保护基于正当合法理由的占有，其前提是有必要保护占有本身？正如日本学者大蟓仁所言：“为了充分保护财物的所有权及其他本权不受侵害，首先必须将基于本权的占有本身作为直接保护对象；而为了保护基于权原的占有，其前提是有必要将并非基于权原的占有作为大体上的保护对象。现实问题是，在财物的占有受到侵害的时刻，毕竟不能期待确定该占有是否基于权原；而且，在以允分发挥财物的经济价值为目标的当今经济社会，对财物的利用关系成为法律保护的重要对象，刑法保护财物的占有本身，正是为了适应这样的要求。”因此，将需要通过法定程序恢复应有状态的占有作为刑法保护的法益，实际上更有利于保护财产所有权。
如果不保护对财产的占有本身，必然造成财产关系的混乱。例如，如果被害人可以随时秘密窃取与被盗财物价值相当的盗窃犯的财物，债权人可以随时采取暴力、胁迫或许骗等手段实现白己的债权，对他人法占有的财物可以任意抢夺，对他人持有的违禁品可以随意掠取，可以任意骗取他人的不法原因给付物，那么，就没有任何财产秩序可言。在没有财产秩序的情况下，财产所有权也就不可能得到保护。
事实上，刑法的相关规定也表明，刑法非常重视行为对占有本身的侵害。最为典型的是，刑法对侵占罪与盗窃罪规定了轻重悬殊的法定刑，盗窃罪在通常情况上的最高刑是无期徒刑，在盗窃金融机构或者珍贵文物的情况下，最高刑为死刑，而侵占罪的法定最高刑为5年有期徒刑；盗窃罪是公诉罪，而侵占罪是告诉才处理的犯罪。为什么产生这样的区别呢？原因或许是多方面的，如盗窃罪是多发罪，为了适应一般预防的需要必须规定较重的刑罚，盗窃可能窃取的财产数额特别大等等，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这两种犯罪本身的区别，既需要从两种犯罪的区别上寻找原因：盗窃罪侵害了他人对财物的占自，即将他人占有的财物转变为自己所有的财物，而侵占罪并没有侵害他人对财物的占有，只是将自己占有的财物转变为自己所有的财物。例如，甲盗窃了丙价值10万元的财物，乙侵占了丁价值10万元的财物，二者的结局都是侵犯了他人财物的所有权，但对甲适用的法定刑为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，而对乙只能适用2年以上5年以下有期徒刑的法定刑。在同样是侵犯了所有权的情况下，为什么法定刑相差如此之大呢？主要原因是盗窃罪侵害了他人对财物的占有，而侵占罪则没有侵害他人对财物的占有。这表明，刑法相当重视对占有本身的保护。既然如此，没有理由不将占有本身作为财产犯的法益。
第四，根据笔者的观点，确实可能导致这样的现象，即在民法上属于非法占有，而刑法却予以保护。不过，以下两点可以证明笔者观点的合理性。首先，在民法上，非法占有确实不受到保护，但是，这只是在民法层面上而言的。例如，民法救科书往往说：“当占有非依法律或所有人的意思而与所有人发生分离时，这种占有非但不是权利，反而足对所有人权利的侵犯。”“如果非所有人占有他人财产既没有法律根据，也没有征得所有人的同意，则属非法占有，如盗窃公私财物、合同期满承租人不续签合同也不退房等均属非法占有。由于非法占有没有合法的依据，又有违所有人的意志，因而构成对他人所有权的侵犯。”但这些论述的意思是，占有原本属于所有权的权能，只有所有人才享有；但在具有法律根据或者符合所有人的意志的前提下，占有可以从所有权中暂时分离出去；然而，如果没有法律根据也不符合所有人的意志，便将占有从所有权中分离出去，则足对所有人权利的侵犯。显然，这些论述只是在民法层面上发表了看法，而没有进一步说叫行为人对财物的非法占有，是否不允许他人侵害。换言之，民法理论只是说明，当占有非法从所有权中分离出去以后，应当通过法律程序恢复应有状态，而不是说因为行为人非法占有他人财物，所以该占有本身不受法律保护。诚然，在与所有人相对抗的意义上说，行为人的占有确实是非法的，但相对于其他人而占，这种占有本身就是受法律保护的，即法律并不允许他人任意侵害行为人非法占有的财物。也就是说，所谓民法不保护非法占有，意味着应当根据民法将财物返还给所有权人；而刑法保护这种占有，意味着他人小得随意侵害该占有。所以，笔者的观点与民法以及民法理论并不是矛盾的。其次，对于刑法的补充性，笔者是完全赞成的，但对于刑法从属于民法，只有受民法保护的利益才可能得到刑法保护的观点，笔者则不敢苟同。一方面，刑法并不只是民法的保障法，而足包括民法在内许多其他法律的保障法，严重违反其他法律的行为，也可能成为刑法的规制对象；另一方面，刑法是根据自身的目的与任务选择规制对象的，在某些情况下，并不违反其他法律的行为也可能被刑法规定为犯罪行为。
